黃金與白銀時代的建築寶藏——文藝復興
16與17世紀既是波立聯邦最繁榮的時期,也是波蘭建築空前發展的時期。本篇文章將介紹那個時代與文藝復興和風格主義相關作品的例子——其中包括保存完好的、現為廢墟的和不復存在的。
黃金時代和白銀時代是波蘭歷史上的重要時期。彼時波蘭國王不僅統治著遼闊的領土,而且還統領著一個經濟文化雙繁榮的國家,各個民族和宗教的代表和睦相處。儘管波立聯邦的權勢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消,但一些建築古蹟直至今日仍屹立不朽。透過這些古蹟,人們仍然可以探析到當時國家的發展水平。這些留存至今的建築設施、整個建築區域乃至整座城市都在向人們表明著,就藝術水平、建築手法以及——用當代語言來說——潮流順應度而言,波蘭建築與西歐建築並沒有太大區別。
瓦維爾城堡中的巨大變化
波立聯邦黃金時代的開端與1507年加冕的國王齊格蒙特一世(Zygmunt I Stary)的統治息息相關。這位國王也是改造瓦維爾城堡的幕後推動力,該建築項目標誌著波蘭文藝復興時期的開始。 1499年,一場大火嚴重燒毀了瓦維爾的皇家住所,未來的國王齊格蒙特王子下令決定改建瓦維爾城堡。為此,意大利裔建築師弗朗切斯科·菲奧倫蒂諾(Francesco Fiorentino)從匈牙利來到克拉科夫,為城堡西翼賦予新的面貌。不久後,瓦維爾的改造工作由意大利建築師巴托洛梅奧·貝雷齊(Bartolomeo Berecci)接手。他對這座皇家城堡進行了擴建並為其配備了保有當時意大利宮殿風格特徵的拱廊中庭。正是這些環繞城堡中庭的三層拱廊為這座住宅增添了全新的色彩,將它從一座哥特式城堡變成了一座文藝復興式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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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維爾主教座堂與齊格蒙特禮拜堂,圖源:East News
貝雷齊也是瓦維爾山上第二座建築的作者,該建築為新時代的風格變革指明了方向。建築名為齊格蒙特禮拜堂(Kaplica Zygmuntowska),是一座陵墓。第一任妻子過世後,齊格蒙特一世決定出資為他的家人建造這座隨葬禮拜堂。在1517年至1531年間,一座帶有高圓頂的禮拜堂被增建在瓦維爾主教座堂旁邊。在隨後幾年裡,王室成員的雕塑墓碑被放入其中。禮拜堂結構簡單:四周砌有圓形窗戶的八邊形圓屋頂座位於底部的立方體上,頂部是金色圓頂,並配有細長的屋頂天窗。這種清晰有序的砌塊組合的主要側重點是比例協調而不是裝飾添加,其中的價值觀符合新時代的精神,即以知識和理性主義為基礎。內部的裝潢則大相徑庭:雕刻著被埋葬的人的壁龕被豐富的裝飾所包圍:刻著淺浮雕裝飾元素的壁柱、簷口、拱門,其中含有聖經場景、聖徒形象,古老圖案、奇妙生物、植物和紋徽。禮拜堂的內部裝飾由與貝雷齊合作的意大利雕塑家和建築師團隊負責,齊格蒙特·奧古斯特(Zygmunt II August)的墓碑和安娜·雅蓋隆卡(Anna Jagiellonka)的雕像則由尚蒂·古奇(Santi Gucci)於16世紀70年代雕刻而成。古奇是另一位對波蘭藝術至關重要的意大利建築師和雕塑家,他一生與波蘭皇家宮廷緊密相連。
從城堡到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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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格羅傑涅茨城堡,圖源:Wojciech Wójcik / Forum
瓦維爾在16世紀初成功從一座陰暗的哥特式堡壘轉型為文藝復興式住宅,一種趨勢就此誕生:步皇室住宅的後塵,分散在全國各地的其他中世紀城堡秉承著同樣的精神於16世紀開始改造。每個公爵都想精裝他的住宅,以住在一個現代時尚的住所。 1515-1532年間,桑多梅日城督兼王室大司庫米科瓦伊·希德沃維茨基(Mikołaj Szydłowiecki)將他在希德沃維茨(Szydłowiec)的住宅從一座哥特式城堡改建為一座宮殿。該建築經過擴建與得當裝飾,周圍環繞有一個帶動物園和池塘的公園。滿是槍眼的防禦塔被觀景涼廊所取代,外牆則裝飾有石刻細節和用塗鴉技術繪製的幾何圖案。儘管在一百年後,該建築以巴洛克風格被再次重建,但直到今天,它仍保留了一些文藝復興式的細節。齊格蒙特一世的秘書希羅尼姆·莎弗拉涅茨(Hieronim Szafraniec)從瓦維爾城堡的重建中受到啟發,他委託意大利建築師為他翻修位於皮耶斯科瓦·斯卡瓦(Pieskowa Skała)的莊園。 16世紀40年代,這座宏大的城堡開始改變自身面貌。但希羅尼姆並沒有見證工程的完工,他的侄子斯坦尼斯瓦夫·莎弗拉涅茨(Stanisław Szafraniec)繼承了他的意志。坐落在克拉科夫-琴斯托霍瓦高地的岩石中的奧格羅傑涅茨(Ogrodzieniec)城堡風景如畫。伯納爾(Boner)家族的成員們(同樣為維利奇卡鹽礦所有者和皇家銀行家)將這座城堡由防禦型建築改為貼合當時潮流的住宅。 16世紀中期,他們對城堡進行了擴建,並新配備了許多塔樓、門廊、陽台和涼廊。不幸的是,該建築在瑞典大洪水期間遭到嚴重破壞。雖然後來被部分重建,但它最終在19世紀徹底淪為廢墟。直至今日,城堡仍是滿目瘡痍。
市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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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莫希奇的鳥瞰圖,圖源:Robert Neumann / Forum
齊格蒙特·奧古斯特去世後,波立聯邦仍在許多領域蓬勃發展。這種繁榮的一個重要因素是城市的擴張。除了皇城克拉科夫外,其他城市中樞的重要性也日益增長,新建築拔地而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例子當屬扎莫希奇市,它是波蘭王國王冠大黑特曼(意譯將軍)揚·扎莫伊斯基(Jan Zamoyski)的私人基金庫。這位權貴受到文藝復興時期關於理想城市理論的啟發,決定在16世紀中葉著手將這一烏托邦願景變為現實。 1580年,他頒布了這座新城市的基礎法案,並將城市的設計委託給來自帕多瓦的建築師貝爾納多·莫蘭多(Bernardo Morando)。這座可容納多達3,000名居民的設防城市的佈局井井有條:城市主廣場與垂直的街道網絡,以及外形時尚、高聳入雲的市政廳塔樓。由於文藝復興時期對科學的熱忱,早在城市規劃初期,揚·扎莫伊斯基就將大學的建設納入了計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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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多梅日市的市政廳,圖源:Piotr Tumidajski / Forum
從零打造的紮莫希奇並不是唯一的例子,已經存在的城市中樞在16世紀下半葉也在文藝復興現代精神的影響下經歷了巨大轉變。市政廳的改建至今仍是一個清晰可見的標誌。依據新風格對這些極具功能性及象徵意義的重要建築進行改造尤能彰顯進步。 1550-1560年間,在波茲南廣場上,一座由喬瓦尼·巴蒂斯塔·誇德羅(Giovanni Battista Quadro)設計的市政廳大樓拔地而起。它的頂部有一座高塔,正面設有三層拱形涼廊。鐘樓替代了箭塔,粉刷的外牆取代了磚牆。 16世紀60和70年代,塔爾努夫(Tarnów)、海烏姆諾(Chełmno)和希德沃維茨(Szydłowiec)的市政廳新獲覆蓋屋頂的阿提卡(attica,即外牆的牆狀立面,超出屋頂邊緣以覆蓋屋頂。帶有豐富裝飾的阿提卡是波蘭文藝復興晚期風格主義建築的顯著特徵),而桑多梅日的市政廳則在更早就改變了外觀。
風景如畫與商旅不絕的文藝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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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但斯克的糧倉島,圖源:Jerzy Ochoński / 波蘭通訊社(PAP)
1576年,格但斯克新莫特拉瓦(Nowa Motława)河道被挖掘出來,一個新的島嶼因此在城中誕生。它的名字糧倉島(Wyspa Spichrzów)與這裡的主要建築以及儲存和轉運功能有關。該島的出現促進了這座商業城市的發展,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糧倉島始終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正常運轉。在20世紀的頭幾年,糧倉島上仍有120多個糧倉。這個在文藝復興時期創建的空間在1945年因軍事行動而被完全摧毀。儘管島上的幾處設施已經重建,但該地區在半個多世紀以來實際上仍然是一片廢墟。直到21世紀首個十年的末期,這裡才出現了新的住宅、酒店和娛樂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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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齊米日多爾尼的堂區教堂的鳥瞰圖,圖源:Robert Neumann / Forum
16世紀和17世紀之交,另一個波蘭小鎮也獲得了發展動力。它就是坐落在維斯瓦河邊的卡齊米日多爾尼,該鎮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2世紀。它的發展是由卡齊米日二世(Kazimierz II Sprawiedliwy)和卡齊米日三世(Kazimierz III Wielki)促成的:前者在這裡建立了諾伯丁修道院,後者則建造了一座城堡。自16世紀初到17世紀中葉,這座城市一直是費爾雷(Firlej)家族的財產,城市的經濟發展和建築發展都要歸功於他們。首先,他們建設了許多糧倉並帶領該市參與了沿維斯瓦河向格但斯克運送糧食的過程。富裕的市民和商人開始在城市里為自己建造房屋,卡齊米日式房屋便是這樣誕生的。其中 Celejowska(為 Bartłomiej Celej 建造的)和 Przybyłowska(屬於 Przybyła 兄弟的)兩棟建築留存至今,它們都是裝飾著淺浮雕的阿提卡。 1610-1613年間,人們對14世紀建成的堂區教堂進行擴建和重建,這座教堂的裝飾性拱頂最為引人注目。卡齊米日多爾尼在瑞典大洪水期間遭受了很多苦難——敵人的入侵徹底阻止了這座城市的發展。可誰又曾想,正因如此我們才得以享受到一個位於黃土溝壑中歷史小鎮的隱秘又獨特的自然風光。
當文藝復興變得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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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諾夫桑多米爾斯基的後文藝復興式城堡,圖源:Monkpress / East News
理性,充滿秩序與和諧的文藝復興風格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向更大規模的裝飾、更加精湛的工藝和更加完美的形式發展。正是這種試圖賦予藝術或建築某種風格的嘗試才使得風格主義得名。該風格誕生於意大利,後於16世紀末傳到波蘭。雖然風格主義在繪畫中更能得到體現,但人們也可以在建築項目中找到一些相關元素。為波蘭富豪建造宮殿的建築師運用含有混亂秩序和對稱性的元素以及與外牆融為一體的裝飾,使得建築整體有著微妙的怪異感。尚蒂·古奇設計了齊格蒙特禮拜堂的內部後,為其他波蘭家族提供設計思路。 16世紀90年代,古奇為萊什琴斯基(Leszczyński)家族設計了位於巴拉諾夫桑多米爾斯基(Baranów Sandomierski)的宮殿。該宮殿處在一個長方形的平面上,角落裡搭有龐大的塔樓、華麗的阿提卡和一個拱形庭院,遊客會驚訝於宮殿外部寬闊的雙向樓梯的存在。正是這座風格主義的庭院在1899年啟發了斯特凡·席勒(Stefan Szyller),當時他正在設計華沙理工大學主樓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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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克拉西琴的城堡,圖源:Robert Neumann / Forum
在萊什琴斯基家族得到宮殿的幾乎同一時間,克拉西茨基(Krasicki)家族也擁有了他們的風格主義住宅。克拉西茨基家族對他們位於克拉西琴的城堡進行了大規模重建,雖然城堡的防禦元素得以保留,如池塘(原護城河)上的石橋或角落裡的堡壘塔,但其堡壘的外觀卻不復存在。然而,鏤空阿提卡、刮除法(sgraffito)裝飾、細長鐘樓、涼廊和陽台這些新建築則不斷湧現。城堡內其中一座防禦塔被穹頂覆蓋,這致使它的特性被完全改變。布熱格(Brzeg)的西里西亞王子城堡和大克雄日(Książ Wielki)的米甚科夫斯基(Myszkowski)家族城堡都以相似的精神改變了自身外觀。如果不是因為瑞典大洪水時代,頻發的戰爭和各種不利的情況,克日什托夫·奧索林斯基(Krzysztof Ossoliński)在烏亞茲德(Ujazd)的住宅庫茲托波爾(Krzyżtopór)城堡本應在同等建築中拔得頭籌。這座非凡、巨大且具有像徵意義的建築於1644年竣工;不幸的是,如今我們只能欣賞它的斷壁殘垣。
來自北方的“配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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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但斯克主城市政廳,位於 Długa 街和 Długi Targ 場的交界處,圖源:Cezary Wojtkowski / Forum
格但斯克在17世紀的蓬勃發展得益於貿易往來,其中與歐洲北部的頻繁合作使格但斯克受到該地區風格的影響(不同於受到意大利影響的其他波蘭地區)。因此,在格但斯克保存下來的風格主義時代建築物與在如小波蘭等地的同時代的建築物有著明顯的不同。建於1587-95年的舊市政廳、1568年的綠門(Brama Zielona)、1574年的高門(Brama Wyżynna),以及1602-1605年的大軍械庫(Wielka Zbrojownia,又名 Arsenał)——這些是荷蘭風格主義最有趣的例子。它們突出的標誌是深色磚外牆和淺色石頭製成裝飾的鮮明對比。這些裝飾品被稱為“配件”——因為它們令人聯想到精緻的配件。只是它們的材料不是金屬,而是石頭。進一步區分這種風格並與文藝復興時期實用主義相矛盾的另一個特徵是,建築細節不作為結構元素,而僅僅具有裝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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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但斯克大軍械庫,圖源:Diego Delso / 維基百科
在當時的格但斯克建築中,現已不復存在的天文觀測台(“觀測室”)值得一提,它是由約翰·赫維留斯(Jan Heweliusz)於17世紀40年代在四個相鄰的樓房的屋頂上建造的。他是一位以釀酒發家致富的富商,對觀察天空非常著迷。他學習精密科學、法律和經濟學,同時探索數學和天文學。他自己製造了用於研究天空的儀器,並將這些儀器裝配在自己的觀測塔——當時極其重要的歐洲最大的觀測塔之一。遺憾的是,約翰·赫維留斯的天文台在1679年被燒毀(約翰本人認為它是被僕人點燃的)。這位天文學家設法在國王揚三世·索別斯基(Jan III Sobieski)捐贈資金的幫助下重建它,然而該機構的科學意義並未恢復。 1684年,約翰·赫維留斯去世,留下一份無人繼承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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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赫維留斯在格但斯克的天文觀測台,1673年,根據約翰·赫維留斯《天體裝置》的繪製圖,圖源:Izaak Saal 雕版,Andreas Stech 繪畫 / 維基百科
16世紀60年代,反宗教改革的開始標誌著文藝復興,這個借鑒古典時代理性世界觀時代的結束。 17世紀,情感、感知以及對富含裝飾、細節和式樣的建築“奇觀”的熱愛再度興起。體現這些想法的巴洛克式是波立聯邦繁榮時期藝術和建築中出現的下一個趨勢,留下了許多價值非凡且不同尋常的古蹟。
作者:安娜·茨梅爾(Anna Cymer),2021年4月7日
譯者:吳霂瑤,2022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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