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超(矮)人——瓦迪斯瓦夫一世“矮子”
波蘭歷史上最殘酷狂亂的時期被一個同樣殘忍的人物馴服而終結。小說家沃伊切赫·澤姆巴蒂(Wojciech Zembaty)向我們講述,經過一個多世紀的混亂,瓦迪斯瓦夫一世(Władysław I Łokietek),即所謂的“矮子”,如何在波西米亞和波蘭公爵的幫助下,最終統治波蘭。
幾個武裝人員正在石灰岩之間撤退,所走的路留下紅色的血跡。經歷了失敗和飢餓,受傷的騎士們以及他們的王子匆匆趕往山洞,尋求藏身之處。王子的名字叫瓦迪斯瓦夫,但由於身材矮小,被稱為 Łokietek,即“肘高”。追趕他們的敵兵正在慢慢縮小差距。逃亡者已經可以清晰聽到他們的戰爭號角聲,還有嗅探獵物的獵犬發出飢餓的嚎叫聲。經過數月的游擊戰,覬覦波蘭王位的這位反叛者終於大難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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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奧伊楚夫附近的瓦迪斯瓦夫一世》,沃伊切赫·格爾森,1890年,圖源:公有領域
瓦迪斯瓦夫的團隊蜷縮在黑暗中,像被逼入絕境的老鼠一樣只能坐以待斃。他們的敵人慢慢走近洞穴。忽然,根據傳說,奇蹟發生了。一隻蜘蛛從洞壁上下來,很快一張厚實的蛛網佈滿了整個洞口。在敵人的看來,這里分明就是很久沒有人通過了,因此追求者停下腳步,搖搖頭後退。
這位未來的波蘭統治者,到底為什麼需要像土匪一樣躲藏起來?他又是如何成為傳說中的英雄呢?歡迎大家認識偉大的小國王,肘高的矮子,Łokietek。
分裂國家分崩離析遭遇殘酷
正如電影中許多著名的主角一樣,個矮的瓦迪斯瓦夫出生時拿著一把爛牌,最後成為一匹黑馬真出乎大家的意料。他是波蘭第一王室,超大皮亞斯特(Piast)家族其中的一個小王子。 13世紀末,這個身份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無足輕重。
1138年,強大而勝利的國王波列斯瓦夫三世(被暱稱:“歪嘴“的 Bolesław Krzywousty)在遺詔中決定將波蘭王國的領土分給自己眾多兒子。在此法令之前,每一個新國王總是被迫與他奸詐的兄弟們開戰。波列斯瓦夫三世試圖找到更佳的方式,目的是能夠創作持續下去的繼任制度。因此,他決定每個繼承人都會得到一塊土地,而最年長的將獲得克拉科夫,以“克拉科夫大公”的名義代表整個波蘭。儘管波列斯瓦夫三世的意圖是高尚的,但還是導致了巨大的災難。通常會發生的短暫繼承戰爭以及隨後的幾十年的和平這一次並沒發生,波蘭卻陷入了近兩個世紀的混亂。這段時間被學者稱為“區域分裂”(Rozbicie Dzielnicowe)並被懷疑是波蘭歷史上最血腥、混亂、最複雜的時期之一。皮亞斯特家族的兄弟們互相爭鬥不休,而他們的領域每一代都變成越來越分裂。
這個時代的殘酷最引人注目:公爵們通常互相暗殺或監禁,這一點這在波蘭歷史上是很少見的。一位可憐的皮亞斯特多年來一直被關在一個生鏽的鐵籠子裡,這個籠子就像一副密不透風的全身盔甲或是名為鐵娘子的臭名昭著的刑具,它只有兩個用於供給食物的小孔。在被釋放後,他並沒有恢復健康。
立陶宛人、普魯士人、日耳曼人和其他民族利用這場內亂,蠶食波蘭邊緣的土地。也是在這個時期,富裕而發達的西里西亞地區開始偏向於德國和波西米亞。雪上加霜的是,更具威脅性的新敵人出現了,其中包括條頓騎士團和忽必烈的弓騎兵。
邁向成功的開端
瓦迪斯瓦夫一世至今仍是一位飽受爭議的人物,關於他的主要問題之一即是他的個子。他真是侏儒,或者可能是一個殘疾人?來源不同,有的說,他“體格成比例”。另一方面,維也納藝術史博物館裡收藏的一幅“矮子”肖像表明他身高約為130厘米。相比我們現代人,中世紀的人肯定矮一些,但瓦迪斯瓦夫的身高仍然屬於不尋常的,足以在國際上引起謠言。
我們必須牢記,當時人們的敏感度與今天截然不同。中世紀時,如:矮人、駝背、跛子等不幸的人物作為很流行的娛樂項目,至少與會跳舞的熊一樣受歡迎。每個宮廷都養著以某種方式與身體標準不一致的一群人,為國王身邊的弄臣。這種娛樂可以說是平等的,因為在各個地方集市上,各種小丑逗人群。波蘭歷史上最著名的宮廷弄臣是斯坦奇克(Stańczyk),他是揚·馬泰伊科(Jan Matejko)畫筆下的不朽形象。
文學學者米羅斯瓦夫·斯沃文斯基(Mirosław Słowiński)在他關於歷史上的弄臣的書中描述了中世紀的社會是如何培養這種人員。在一些特殊的學校裡,一個普通的孩子可以變成一個侏儒,以弄臣或類似的看似合理的職位來保障更安全的未來。他/她甚至會得到證明他們是“好瘸子”,或“合格的瘋子”的證書。以此來看,矮子在某種程度上受到了人們的追捧,甚至在社會上被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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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薩爾·阿戈斯蒂諾·戴蒂(Cesare Agostino Detti)《宮廷小丑》,1883年,布面油畫,圖源:公有領域
但對於君主而言,情況就大不相同了。根據古代信仰,統治者應該是完美的化身。他的身體、力量、健康在某種程度上是整個王國狀態的象徵。
瓦迪斯瓦夫娶其王后雅德維加(Jadwiga)時,她僅僅十歲(夫婦在很晚之後才同房)。初期,他們的身高相近,但雅德維加一直在長高,很快體格就超過丈夫了。有人說,“矮子”因此而討厭與她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
年輕瓦迪斯瓦夫的性格正如其外表一樣缺乏吸引力:他貪婪、愛爭吵、滿嘴髒話、既記仇也暴力。此外,他還是個酒鬼,但這是當時君主的常態。事實上,波蘭第一位國王、著名的征服者波列斯瓦夫一世“勇敢者”(Bolesław I Chrobry)以醉酒而聞名。
儘管如此,殘酷和對酒的熱愛並沒有損害“矮子”的聲譽。問題又一次在於他的身高。瓦迪斯瓦夫的公國在庫亞維土地上的布熱稀奇(Brześć),又小又窮。 “矮子”從不了解貿易和城市的運行,他唯一的興趣就是戰爭。他經常被指控搶劫,他的士兵常常犯下暴行,掠奪商人和村民。在德國,此類型的領主被稱為“raubritters”,即“強盜騎士”。沒有人會認為這種人會真正覬覦波蘭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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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馬泰伊科《萊謝克二世“黑公爵”和格蕾菲娜的婚姻糾紛》,圖源:Wikimedia Commons
瓦迪斯瓦夫的繼兄萊謝克二世“黑公爵”(Leszek Czarny)則更合適。他是克拉科夫的統治者,也是大公。其統治期間相當成功,但在最後幾年他面臨了一些嚴重的個人問題。由於沒有繼承人,他的年輕妻子格蕾菲娜(Gryfina)公開指責他性無能。受到羞辱之後,他採用了一種非常古怪的療法——開始吞食蛇和青蛙(中世紀相當於偉哥)。根據編年史,不久後萊謝克“被他的臣民鄙視”。儘管婚姻上的遭遇,或者應該是,由於這些問題,他仍然想著波蘭的統治。據說,他組織了皮亞斯特家族重要人物的大會,目的為說服他們相信他的想法:統一波蘭,恢復王國。
當萊謝克於1288年去世後,皮亞斯特家族成員之間的戰爭立即再次爆發。大約在這個時候,瓦迪斯瓦夫成為了普熱梅斯瓦夫二世(Przemysł II),大波蘭公爵和一位重要領主的盟友。在接下來的幾年裡,通過支持和利用他的這個更強大的朋友,瓦迪斯瓦夫的重要性慢慢攀升。兩位公爵共同支持馬佐維亞地區的波列斯瓦夫王爵對克拉科夫大公地位的主張。與此同時,首都被來自西里西亞的亨里克四世王爵(Henryk IV Probus)佔領,他的拉丁語綽號為 Probus,意思為:“正義”。
德波關係:殖民還是融合?
亨里克四世是一個優秀、見多識廣的人。事實上,他具備“矮子”所不具備的一切:他統治著(剛剛被稱布雷斯勞)繁榮的弗羅茨瓦夫市。克拉科夫市民支持他,因為眾所周知他是一位出色的管理者。有人稱他為“溫和的公爵”(“des milde Fürste”)。除此之外,他以行吟詩人和騎士比賽參與者的身份,及其騎士精神和品味而聞名。他在著名的在《馬內塞古抄本》(“Codex Manesse”)中被提到。如今,我們會稱他為名人。
談到這一點,值得一提的是德國殖民問題,瓦迪斯瓦夫一世時代相當關鍵的因素。在整個13世紀,德國定居者在當地領主的邀請下移居波蘭,根據馬格德堡法律建立那時視為“現代”的中世紀城鎮。這是德國東進運動(Drang nach Osten)的一部分。當時,波蘭人,無論是農民還是貴族,都留在農村地區,城鎮的主要居住者是德國移民,他們通常是非常活躍,充滿活力的人。他們對自己文化有一種優越感,為自己的教育、技術進步等感到自豪。根據一些歷史學家的說法,波蘭當時離成為德國的另一個地區,已經非常近。
文化適應過程緩慢,直到16世紀,德國城市居民才終於“波蘭化”了,但那是另一回事了。大主教雅庫布·斯溫卡(Jakub Świnka)抗議德國修道院排斥波蘭人。他要求每位學習當神父的男士都用波蘭語。但對於一些皮亞斯特家族成員而言,比如亨里克四世,德國居民的到來意味著進步和文明發展。對於其他人而言,例如瓦迪斯瓦夫一世,這是一場必須阻止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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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維日(Siewierz)城堡,圖源:Wikimedia Commons
1289年,瓦迪斯瓦夫參加了一場胜利的戰鬥:馬佐維亞地區皮亞斯特與支持亨里克四世的西里西亞地區公爵聯盟展開了較量。謝維日戰役非常有趣。根據一些消息來源,根本沒領導軍隊的“矮子”親自下令士兵處決被俘的西里西亞公爵普熱姆科(Przemko)。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舉動。貴族很少在戰鬥後被殺,因為交換他們的贖金意味著極大的利潤。另外,普熱姆科並不是瓦迪斯瓦夫的個人敵人。
戰役之後,勝利的馬佐維亞軍隊離開了小波蘭,向北返回,也許是因為害怕亨里克的報復。但瓦迪斯瓦夫卻不害怕,與自己的小部隊向南進發,迅速且出其不意地攻克了亨里克四世所控制的首都克拉科夫。
屠夫屠殺
克拉科夫市民不喜歡他。幾十年前,古老的斯拉夫克拉科夫被蒙古侵略者徹底摧毀,如今是以德國公民為主的一個全新的城市。他們崇拜名人王爵亨里克四世,而“矮子”是個鄉巴佬,連德語都不會說。當亨里克部隊開始圍攻城市時,瓦迪斯瓦夫的情況變得更糟。
情況很嚴峻,但他並不在意。可能是陶醉自己最近的運氣?這也是他一輩子頭一次走運。這種狀況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危險的時刻,但如果你本身是一個充滿自卑,被人鄙視的個矮酒鬼……你最好多加小心。
果然,沒過多久,某天晚上,瓦迪斯瓦夫的小軍隊徹底被屠殺。而且,這個說法用得一點也不誇張,因為這場大屠殺確實是由裝備斧頭和切肉刀的屠夫行會成員進行的。他們在睡夢中殺死了“矮子”的守衛,並為亨里克四世的部隊打開城市的大門。 “小國王”失去了一切。他還試圖躲在老百姓群中……該主意恐怕不佳。
聖方濟各亞西西教堂的修道院是克拉科夫少數幾個由波蘭人經營的地方之一。他們讓瓦迪斯瓦夫進來躲避危險。當然,追趕他的敵人並沒有放棄,但修士們心裡有數。他們平時使用一個非常有趣的繩索和籃子系統,將他們的髒衣服穿過城牆直接交給農民丫頭,讓她在維斯拉河中清洗。這一次,可憐的丫頭差點心髒病發作——滑下城牆的籃子裡竟然裝的不是骯髒的破布,而是一個滿嘴髒話準君主!
這完全是一篇極具文學色彩的詩歌,但我願意相信這是瓦迪斯瓦夫的弱點和惡習成為他真正優勢的時刻。你想,這些籃子大概很小。且我嚴重懷疑這些僧侶們是否注意衛生。他們到底有什麼要洗的?他們的粗布衣?
在我看來,平均身材的男性或許無法乘坐者籃筐逃生,但著對我們的瓦迪斯瓦夫來說就是另外的故事了。他欣然溜進了那個洗衣籃。當然,他們一定覺得這個無賴有朝一日會成為他們的國王。他從城牆上滑下來,凝視著夜空,就像嬰兒時期的摩西在他的蘆葦小船上一樣。他失去了一切,但似乎上帝對他微笑了。
勇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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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吉布森在他的電影《勇敢的心》的片場,圖源:Sunset Boulevard / Corbis via Getty Images
很顯然,瓦迪斯瓦夫最大的優點是他的耐力和堅持。他是一個真正的倖存者。在他周圍,著名的皮亞斯特公爵們大批死亡。首先,1290年,亨利克四世中毒,據說是由他自己的醫生下毒。還有人說罪魁禍首是亨里克曾經虐待過的一名律師的兄弟,他所用的毒藥作用緩慢,完美模仿導致死亡的自然原因。
在他的遺囑中,亨里克四世採取了一個令人驚訝的舉動:讓普熱梅斯瓦夫二世成為他的繼任者。或許他覺得這個時代很可怕,因此必須選擇在為時已晚之前統一王國的一個人? 1295年,普熱梅斯瓦夫二世加冕為波蘭國王,但他先前已將克拉科夫和小波蘭割讓給強大的波西米亞國王瓦茨拉夫二世(Václav II)。波西米亞王國正處於黃金時代,瓦茨拉夫的地位穩固。當普熱梅斯瓦夫二世被謀殺時(可能是被勃蘭登堡的老敵人謀殺,然而有些人也懷疑是“矮子”的陰謀),瓦茨拉夫二世已做好準備奪取波蘭王位。
瓦迪斯瓦夫持重待機。在不斷從死去親戚那裡繼承土地的情況下,這位小王爵的權力慢慢增加。重要的是,他並沒有向瓦茨拉夫二世宣布效忠。這一點導致了他失敗並監禁。 1300年,也就是瓦茨拉夫二世正式獲得皇冠的一年,瓦迪斯瓦夫逃離了波蘭。他讓妻子雅德維加假裝自己是一個普通女人,在一位值得信賴的商人的保護下躲起來。
有人說瓦迪斯瓦夫到訪羅馬為了尋求教宗的支持。如果這是真的,他會在另一個頑固的人,蘇格蘭自由戰士威廉·華萊士(William Wallace)訪問羅馬的同時去到那裡。威廉·華萊士在福爾柯克會戰中遭到背叛並戰敗,從蘇格蘭逃到羅馬。我喜歡想像這些人在等待教宗謁見時會面。這當然只是憑空想像,但我可以看到他們一見如故,一起閒逛、喝酒、爭論游擊戰術、攻占敵人的堡壘。當然,他們會有很多要討論的。
波蘭與匈牙利情誼的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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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側看的塔特拉山脈吉翁特(Giewont)山頂。該山頂與沈睡騎士的傳說有關,圖源:Wikimedia Commons
瓦迪斯瓦夫反對瓦茨拉夫二世的舉動得到了鄰國匈牙利的支持。當他的女兒伊麗莎白(Elżbieta)嫁給匈牙利國王時,兩個國家之間長期友誼開始了。憑藉他的小軍隊,瓦迪斯瓦夫不斷挑撥波西米亞軍隊。關於他的許多民間傳說來源於這個時期。其中的一個說,和忠實的騎士們一起,他仍然睡在塔特拉山脈的一個秘密的洞穴裡。當波蘭處境艱難時,他會醒來。除此之外,還有前面已提的蜘蛛網傳說的很多版本。在所有這些民間故事中,“矮子”經常與地下場所聯繫在一起。也許是因為他小矮人似的外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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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伊楚夫國家公園的大力神之棒(Maczuga Herkulesa)岩石,圖源:Renata & Marek Kosińscy / Forum
與許多傳說一樣,這些故事不應該被輕易否定並稱為“純荒誕的”。近年來,考古學家在奧伊楚夫國家公園洞穴進行的工作成果證實,這一地曾被瓦迪斯瓦夫一世時代的士兵用作基地和藏身之處。
在匈牙利軍隊的支持下,瓦迪斯瓦夫於1304年佔領了維繫利察(Wiślica)鎮,但最終讓他加冕的並不是游擊戰,而他的好運。
那一年,僅僅33歲的瓦茨拉夫二世死於肺結核,很多人懷疑他是中毒的。他的兒子瓦茨拉夫三世緊隨其後,於1306年被暗殺。看來,與“矮子”競爭權利,對任何國王的長壽都不利……
要小扁豆還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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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9年,波美拉尼亞城市格但斯克受到來自勃蘭登堡的德國人的威脅。瓦迪斯瓦夫正在大波蘭地區忙於與對手作戰——由於其士兵犯下暴行和強姦,該公國叛亂了。無奈之下,瓦迪斯瓦夫向條頓騎士團尋求幫助。這並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個決定。條頓騎士團的軍隊無情地屠殺了這座城市的斯拉夫居民,從而開始了德國但澤城的歷史。瓦迪斯瓦夫力量不足以反對他們,他自己的領土經歷了數十年的作戰,精疲力竭。
1311年,克拉科夫的民政主管,德國人阿爾伯特(Albert)造反了,原因最有可能是金錢。瓦迪斯瓦夫的統治限制了克拉科夫的貿易,因為他與占領格但斯克城市和海港的條頓騎士團發生衝突。結果,作為在瓦迪斯瓦夫統治之下的城市,克拉科夫被排除在國際貿易之外。叛軍可能期待波西米亞人來佔領城市。後來,他們又邀請皮亞斯特家族奧波萊一支的另一公爵奪取政權,但瓦迪斯瓦夫設法賄賂了他使其放棄該計劃。然而,這一點開始對城市的鎮壓。
瓦迪斯瓦夫對克拉科夫的報復非常血腥。市議會反叛領導人的財產被沒收,而他們自己“被馬拖過城市街道”。屍體被吊起來,任其腐爛,直到四肢在關節處脫落。決定撤退的奧波萊公爵的出賣,使得叛亂領袖阿爾伯特被囚禁。
有一個編年史聲稱,當瓦迪斯瓦夫的士兵進入克拉科夫時,他們讓市民一律通過一項可怕的“波蘭身份測試”,重複接下來的單詞:“soczewica、koło、miele、młyn”(“小扁豆、輪子、磨著、磨子”)。對德國人而言,這一點非常艱難。如果他們的發音不准,他們則立即被殺害。
根據一些歷史學家的判斷,瓦迪斯瓦夫是一個原始民族主義者,針對德國人充滿痛恨,克拉克夫的這一事件實質上是一場大屠殺。而且人們還提出他因早先與克拉科夫的麻煩而懷恨在心。然而,也有專家認為,語言測試的故事值得懷疑,因為來自一個不太可信的來源,其他文件上卻一無所有。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據記載,在叛亂結束很久之後,德國商人仍然在克拉科夫任職。
遺留
1320年,瓦迪斯瓦夫一世終於加冕為國王。那時60歲的他是有史以來最年長的波蘭王位繼承人。儘管取得了這一成就,他的最後幾年悲慘而痛苦。格但斯克現正式成為了德國的但澤。即使缺乏奪回這座城市的手段,瓦迪斯瓦夫無法忍受這一點,1331年,對條頓騎士團發動了一場無可救藥的戰爭。那時,他已經72歲了,比那個時代大多數人夢想的壽命還要年邁很多。即便如此,他還是親自指揮軍隊,在血腥的普沃夫採(Płowce)戰役中,瓦迪斯瓦夫襲擊了大條頓軍隊的後方衛隊。由於這個意外,他成功地造成了敵人的嚴重傷亡,許多條頓人領袖和重要騎士被殺,他們甚至還丟失了旗幟。然而後來,剩餘的德軍分兩波加入了戰鬥。在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戰鬥的最後階段,瓦迪斯瓦夫迫使他的兒子,卡齊米日王子(Kazimierz)躲藏起來。他深深意識到,如果繼任者沒命了,他的畢生事業就會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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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傳說,名為灰弗洛里安(Florian Szary)的一位波蘭騎士用自己身體保護國王時被三支長矛刺傷。
戰役結束後,瓦迪斯瓦夫關心地問灰弗洛里安他的傷口是否疼。手裡拿著自己腸子的騎士回答說:“是的,我的國王,但使我更疼的是我邪惡鄰居所做的”。為了獎勵他的勇氣,他得到了土地,而“腸子”這個詞(Jelita)成為他家族的新紋章名稱,同時上面還帶有三支長矛。不出所料,波蘭許多貴族家庭聲稱弗洛里安是他們的祖先,其中包括有名的紮莫斯基(Zamojski)家族。
這場戰役極其血腥,雙方傷亡數千人,參戰士兵超過四分之一都喪命。雙方寧可殺人也不要俘虜。從純粹的數字來看,可以說瓦迪斯瓦夫一世贏了,但這是一場得不償失的勝利。儘管如此,它對波蘭人產生了很大的心理影響,增加了他們的信心和民族團結感。條頓騎士團是那個時代的超級大力量之一,而瓦迪斯瓦夫的波蘭則被認為是軟弱的,至少到此時為止。然而,在這場戰爭中,波蘭還是失去了土地,其中包括瓦迪斯瓦夫老家的部分地區,他的第一個公國庫亞維。這對他而言,一定是相當大的打擊。
兩年後,1333年,瓦迪斯瓦夫一世去世。他唯一的兒子,卡齊米日三世(Kazimierz III Wielki)成為了一位成功的君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使其父親黯然失色。卡齊米日是帶有“大帝”(Wielki)稱號唯一的波蘭國王。有人或許會問,波蘭語字面意義為“高個”的這個稱號是否他自己起的,目的為與父親的“短矮”的遺留保持距離呢?
在我個人看來,瓦迪斯瓦夫一世更配得上這個稱號。他所活的時代更加苛刻,殘酷。在外國政治上,他比他的兒子強硬得多,從不給敵人讓一寸步。卡奇米日卻更喜歡商量和談判,他擅長外交和公共關係,通過“軟實力”而非戰爭來提升波蘭的地位。但他有時缺乏骨氣:他沒有從波西米亞收回西里西亞(他父親起碼嘗試過這麼做),卻在現代屬於烏克蘭的領域選擇了更容易的目標,最終讓波蘭參與了東部悲慘半殖民的一段歷史。
卡齊米日三世之所以被人們銘記,是因為他創立了第一所波蘭大學,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學之一。他有很多情婦(其中最有名的一個是名為以斯帖的一個猶太女孩),但卻沒有合法的繼承人。他引入了良好的法律,援助波蘭的猶太人,比其父親更支持貿易。瓦迪斯瓦夫一世的時代是一場無休止的戰爭。卡奇米日時代,卻帶來了繁榮與和平。該國王建造了很多重要的城堡,按照波蘭流行的說法,“卡奇米日來到以木頭為主的波蘭,卻留下了以磚頭和石頭為主的國家”。
但是,上面已表明很清楚(至少我希望是),如果沒有瓦迪斯瓦夫一世,這位爭吵,脾氣不好,卻好戰的父親,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發生的。
作者:沃伊切赫·澤姆巴蒂(Wojciech Zembaty),2020年3月
譯者:司徒靜(Magdalena Stoszek-Deng)、吳霂瑤,2021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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